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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 散文邓耀华</p>
<p> 母亲和父亲相濡以沫六十多年。初夏时节,父亲终于受不住病痛的折磨,丢下母亲,一个人撒手去了。</p>
<p> 母亲和父亲是媒妁之言结的婚,结婚的时候,母亲才十五六岁,搁现在,还是一个撒娇的孩子。母亲和父亲结婚后,对父亲各方面都很满意,惟有一点不满意的,就是父亲睡觉爱打鼾。父亲的鼾声我是领教过的,那真是如雷贯耳,响彻云霄。父亲的瞌睡也比较大,从床上一躺,鼾声立马就响起来了,父亲的鼾声把床都给震得一晃一晃的,母亲天生爱静,听不得如此这般轰轰烈烈的响声,母亲就用手推醒父亲,父亲醒是醒了,可是翻个身就又睡着了,仍然鼾声震天。母亲就又用脚踹父亲,倒是把父亲给踹醒了,可父亲稀里糊涂地咕叨两声,猴子打滚似的翻几身,再次入睡,再次鼾声大作。母亲没办法,就只好用双手捂住耳朵,或者用棉球塞住耳朵,或者干脆靠在床头通宵不眠。</p>
<p> 对于父亲的鼾声,母亲各种招数都用过了,但不起任何作用。为此,母亲曾经哭过闹过,甚至要和父亲离婚。</p>
<p> 父亲对于自己的鼾声影响了母亲的睡眠很是不安,常常给母亲赔不是,或是让母亲先睡着了,他再入睡。可是,对于爱静而又瞌睡很小的母亲,父亲的鼾声总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一次次地将母亲吵醒。无可奈何之际,母亲只好以忍受来对待父亲的鼾声。母亲的母亲曾对母亲说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再说,男人打鼾是福气,没有男人不打鼾的呀。</p>
<p> 最终,母亲的忍受变成了习惯,渐渐的,母亲听惯了父亲的鼾声,反过来,父亲的鼾声成了母亲的催眠曲,如果哪一个晚上听不到父亲的鼾声了,母亲反而难以入眠。那时候,乡下的男人常常轮流在外边守夜,或者被派出去到水利工地上做工,那些个父亲不在家睡觉的夜晚,身边没了父亲欢快的鼾声,母亲总是彻夜难眠。</p>
<p> 父亲离世之后,母亲坚持要一个人住在乡下。过了几个月后,在我的一再劝说下,母亲终于同意从乡下搬到城里来与我们住在一块儿。</p>
<p> 母亲与我们住在一起后,我问母亲住不住得习惯。母亲说,习惯习惯,与儿女们住在一起还有不习惯的呀?</p>
<p> 可是有天夜里,妻子却悄悄地对我说,母亲可能是不习惯住这里,我有几次夜里起床解手,都看到母亲没有睡,一个人靠在床头上长吁短叹的。听了妻子的话,我才觉得我这个当儿子的太粗心了,没有关注母亲的睡眠情况,于是就起床去了母亲的卧室,果然看到母亲靠在床头上没有睡觉。我问母亲,怎么半夜三更的了还不睡觉,靠在那儿做啥?母亲的回话让我立马潸然泪下,母亲说,我在等你父亲的鼾声呀,没有你父亲的鼾声,我咋也睡不着觉。</p>
<p> 我揉着泪眼说,母亲,父亲已经去了呀,哪里还能再有他的鼾声呢?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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