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樊出土的铜羽人与楚地巫术
<p><img src="http://xfrb.hj.cn/20100114/RB011408_4.jpg"></p><p>2008年襄樊内环西路考古出土的铜羽人,是我国首次发现的三国羽人像。 记者 安富斌 摄</p>
<p><img src="http://xfrb.hj.cn/20100114/RB011408_5.jpg"></p>
<p>二○○八年十一月,襄樊长虹路菜越墓地一座三国时期大型砖室墓出土的一件模型陶楼,其院落大门和小门上共浮雕五个羽人,除发型装饰不同之外,与铜羽人的形象几乎完全一致。</p>
<p>记者安富斌摄</p>
<p> 陈千万</p>
<p> 2008年襄樊内环西路考古出土的铜羽人,是我国首次发现的三国羽人像。其臂生羽毛,颈、腕带佛珠,形象地再现了东、西方“巫”、“佛”文化的融合,既是三国楚地巫术文化发展演变的结果,又是三国襄樊中上层社会佛教流行的见证,也是目前佛珠传入我国唯一最早的物证。</p>
<p> 铜羽人出土于襄樊市樊城区王寨居委会贾巷自然村的一座砖室墓中,为青铜质实体。从整体上看,其身体微下蹬且前倾,动作似为用力向前飞奔状。</p>
<p> 铜羽人的铸造、加工,或因体量小而显得简单且不甚精细。其双腋下各铸一个前后对穿的圆孔,应为系绳所用;背面无纹饰、欠光滑;两侧尚可见一条铸造的纵向范缝痕迹,可以断定该羽人为双面合范浇铸而成。其浇、冒口可能在足底,只是已磨平,看不到痕迹。其铸造使用年代因缺乏相关的类型作比较而不可详考,只能依据出土该羽人的墓葬年代推定其大致在三国时期。</p>
<p> 铜羽人的功能性质应与楚地巫术密切相关。三国羽人当是战国楚羽人及汉羽人的继承和发展。学界一般认为楚羽人乃楚巫术“引魂升天”的产物。《楚辞远游》:“仍羽人于丹丘兮,留不死之旧乡”,王逸注云:“人得道身生毛羽”,洪兴祖补注曰:“羽人,飞仙也”。可见羽人即飞仙。古人以为灵魂不死,并想象出飞仙这种能够引导人的灵魂升天、使人长生不老的神。古文献中有诸多关于楚俗尚巫的记载,如《汉书地理志》:楚地之民“信巫鬼,重淫祀”等等,此不赘述。从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资料两方面来看,引魂升天以及招魂、避邪等巫术之风自战国盛于楚,并对后世楚地文化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,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</p>
<p> 我国考古发掘出土最早的羽人,是江西新干商代大墓中的玉雕羽人,说明羽人的出现至迟在商代。有学者考证,灵魂升天的观念虽炽于商代,然商人的观念是人死后灵魂直接升于神界,及至周代观念发生变化,灵魂不再能够直接升于神界,才需要“招魂”、“引魂”。因此,商羽人当与“引魂升天”无关。新干商羽人乃人鸟复合体,学术界普遍认为与古代神话传说和鸟图腾崇拜有关,或以为是先越民族的鸟图腾,或以为苗民的祖先神驩头雕像。</p>
<p> 目前尚未见到西周的羽人形象。自战国以降,因楚国“引魂升天”等巫术盛行,羽人形象也就逐渐多了起来。楚人为什么会创造出这种人鸟复合体作为引魂升天的飞仙,大概与鸟鹰的腾飞功能、楚人对凤鸟的崇拜等有关。从楚羽人的人鸟复合体与江西新干商代羽人具有相同的特征来看,也有可能是周代的楚人,接受了商羽人形象为基础,创造出“引魂升天”的人鸟复合体羽人形象。</p>
<p> 据《三国志》等文献记载,三国时代巫术依然炽盛。但三国的羽人形象,却未曾见过。本次襄樊出土的这件铜羽人,是三国羽人的首次发现。该羽人与汉羽人特点相同,已脱胚于战国楚羽人的人鸟复合体,是双臂生羽的人首人身形象。其虽不是楚人的作品,却有深刻的楚文化印记,是楚地宗教意识、巫术观念发展演变的产物,是楚、汉文化的传承。这个铜羽人可能是挂在死者的颈部或胸前,目的是帮助引导亡灵升天的。其后在樊城三国墓出土的模型陶楼门上发现的俘雕羽人像,也与该羽人具有同样的功能性质。其模型陶楼是供死者亡灵享用的,在陶楼庭院门上浮雕羽人像,目的就是引导亡灵升天,冀以达到天国乐土,永享幸福。</p>
<p> 为弄清铜羽人的功能性质,我们把这个小小羽人拍照放大进行观察,令人惊奇的是羽人颈部和手腕上佩带的串珠清晰可见,尤其是颈部串珠的颗粒大而圆,与后世佛像和高僧身上佩带的佛珠非常一致。这会不会就是佛珠?如果是,那么这个铜羽人又同时具有佛像的性质,应是佛像传入楚地与巫术文化结合的产物;如果不是,这个三国铜羽人佩带串珠应作何解释?为此,我们通过网络请北京大学张保胜先生指教,张先生在观察照片后不仅明确回答铜羽人所佩带的串珠就是佛珠,而且还进一步指出这个羽人应是一个女性,其外突的生殖器,呈三角外突的状态,非男性的阴根,而是女性生殖器。这种对女性生殖器的夸张,源于印度佛教的生殖巫术及原始农业巫术。</p>
<p> 因此,弄清这件铜羽人的性质还必须涉及到佛像及佛珠入楚的问题。学术界一般认为,佛教传入我国的初始年代是在两汉之际,东汉中晚期揭开了中国佛教造像艺术的序幕。《三国志吴书刘繇传》载,后汉末年,江淮一带佛教大盛。灵帝中平六年(189年),黄巾起义再次爆发,丹阳人槃融投奔徐州牧陶谦,被任命为广陵、下邳、彭城三郡的运粮监督,他利用其职权取得的钱财用于建造可容三千余人的佛寺,“乃大起浮图祠,以铜为人,黄金涂身,衣以锦采,……每浴佛,多设酒饭,布席于路,经数十里,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,费以巨亿计。”由此可见,至迟在2世纪末叶,佛教已早入江淮之地,且已出现了镀金铜佛像。</p>
<p> 考古发掘资料表明,我国内地至迟在汉末或三国,已有佛教造像。如河北石家庄北宋村二号汉墓出土的两尊铜佛像,其年代为后汉至魏晋。山东沂南北寨村发现的画像石墓,画像中有几幅图像受佛教影响,即头部有佛光,其年代为后汉灵帝末年至献帝初年。安徽当涂县塔桥村出土2件青铜三足承盘香熏(与东汉延喜四年铭文弩机同出)上“造有背光、‘白毫相’的跏趺坐式的僧人”。马鞍山东苑小区M6出土的红陶魂瓶残片上堆塑一尊佛像,双目紧闭,盘腿拱坐,双手交叉于胸前,胸前有佛珠状物若干,其时代为东吴晚期。</p>
<p> 襄樊地区的佛教兴起,理应相对较早。印度佛教中国化的创始人、东晋佛教高僧释道安,从晋哀帝兴宁三年(公元365年)开始在襄阳(即今襄樊)讲经传道、著书立说、弘扬佛教15年,从而完成了印度佛教中国本土化的过程。他之所以选定襄樊作基地,除因襄樊区位优越及与名人习凿齿的关系之外,襄樊接受佛教的气候和土壤条件无疑是更重要的原因。汉末乱世,中原烽火连年,社会动荡,民不聊生,而荆楚之地则在荆州牧刘表治理下,数十年间社会稳定、经济发展,文化繁荣。当时的荆州首府襄樊,虽不是全国的政治中心,却已逐渐形成全国的文化中心,其佛教的传播理应炽于其它区域。及至东晋释道安选择弘扬佛教的基地时,襄樊已是佛教传播较早、基础较深厚的区域而成为首选之地。本次襄樊出土三国时期佩带佛珠的铜羽人,当与三国时期襄樊佛教发展的背景密切相关。</p>
<p> (作者单位:襄樊市文物考古研究所)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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