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儿

襄阳城

<p>　　故事郭超</p>
<p>　　母亲患眼疾住院，我作陪护。</p>
<p>　　相邻的病床上躺着一位乡下老太。伺候她的是个40多岁的男人，长相丑陋。打他们住进病房，我就发现他是个自惭形秽的人，话少不说，还常低着头，苦着脸，好似条虫子，总想在地上找个洞钻。老太太叫他丑儿。</p>
<p>　　母亲喜欢唠嗑，跟乡下老太怪投缘。母亲问这问那，老太太也不避讳。老太太得的是青光眼，前几天还在地里干活，突然就看不见东西了。好不容易凑了几百块钱住上院，没几天药停了。说要再交2000元，否则上不了手术台。老太太懵了，说：“天老爷呀！我十年也挣不到两千块呀！”</p>
<p>　　丑儿的头突然铁塔似地立了起来：“我弄钱去。”多一句都没有，走了。</p>
<p>　　一连几天没来，老太太吃喝都由我们包了。老太太心都碎了，咒骂：“这个畜生！”</p>
<p>　　母亲是个菩萨心肠，说农村人遭罪，老姐姐可怜啦！老太太像遇到了知音，当着一病房的人掏了心窝子。她说老伴走得早，老太太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了，却当不了人用。模样太丑，不仅找不到媳妇，也不会营生。如今把个瞎眼老娘丢在医院，不管死活……老太太说得老泪纵横，一屋的人听着难过。老太太说：“小时候，咋没把他掐死呢？掐死了多好，省得现在丢人现眼，窝心……”</p>
<p>　　七八天后，丑儿来了。黑瘦黑瘦，神情疲惫。</p>
<p>　　面对人们厌恶的表情，他头更低了。护士长说：“钱交了吗？交了明天就做手术。”他说：“交了。”</p>
<p>　　老太太眨着眼，问：“你哪来的钱？偷人家还是抢人家啦？”他的样子真像偷人家抢人家了，唯唯诺诺：“没偷也没抢。”我看在眼里，暗想：真窝囊。老太太当初没把他掐死，是个错误。</p>
<p>　　又到吃饭的时候，老太太坚决不要我帮了。她叫儿子，可他趴在床边睡着了。喊了几声没答应，老太太愤怒了，她开始揪他掐他。动作狠毒，让人发憷，迟钝的汉子终于醒了。“嗯！”他努力想睁眼。“起来，去买饭！”老太太呵斥道。丑儿迷迷懵懵，瞌睡像两座山压迫着他，他硬撑着想从口袋里掏东西，刚掏出来，他的头像被人击了一拳，栽在母亲身边。如果不是那轻微的鼾声，还以为他死了。</p>
<p>　　掏出的东西掉在地上，是一张折了几折的报纸。我拾起报纸一看，里面有20多元钱，我想：也许他去哪里“卖了苦力”。我心里陡然一震，制止了老太太的咒骂声。</p>
<p>　　轻声说：“你让他睡一会儿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