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顿忆苦思甜饭

襄阳城

<p>　　□陶秀成</p>
<p>　　“文化大革命”后期的一天早上，任生产队队长的父亲，按上级的要求召开了一场“斗地主、吃忆苦思甜饭”的大会。他手拿大喇叭，在村子里边走边喊：“上工了，带上饭碗！”</p>
<p>　　“忆苦思甜饭”是用“刺牙菜”、草根、蒲公英等加上面、水做成的，无盐，无油，苦涩，难以下咽。每次吃得我害怕，又不能不吃。</p>
<p>　　生产队的社员们相互转告，陆陆续续地扛着各种农具、拿着碗筷出工了。我和小伙伴们则到生产队的稻场上去玩，一直等到中午开饭。</p>
<p>　　稻场，就是开会的场所。稻场旁边有生产队的仓库、牛棚、豆腐坊，也是我和小伙伴们玩耍的好去处。</p>
<p>　　好不容易等到中午，大会终于开始了。大人们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，被斗的地主跪成一排。老长工痛诉地主、富农的罪行，其中夹杂着“国骂”和拳脚功夫。我和小伙伴们围着锅灶转来转去，偶尔，还会跟在大人们的后面喊上几句“打倒某某某”的口号。</p>
<p>　　终于，父亲一声“开饭”，人们不再排队盛饭，一窝蜂地拥上去抢饭吃。我被挤来挤去，妈妈好不容易给我盛了一碗饭。</p>
<p>　　那天的“忆苦思甜饭”与以往不同，吃起来有从社员家里收上来、经过晒制的陈年芝麻叶的香味儿，还有一些未经提炼的粗盐的咸味儿。</p>
<p>　　虽然饭有点苦，但在那个经常饿肚皮的年代，人们都是“吃着碗里的，望着锅里的”。伴着饭里飘出的淡淡清香，我有滋有味地吃完了所有的饭，嘴里还被烫出了泡。</p>
<p>　　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拿个大点的碗，极不情愿地被母亲硬拉回了家。路上，我不停地舔着碗底儿，着急地对母亲说：“妈，你回去再给我做点那种饭行吗？真好吃！”</p>
<p>　　“啪”地一声，母亲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。“放屁！你找死啊！”母亲压低嗓门厉声地说。</p>
<p>　　我被打懵了，不知自己哪儿说错了，又不敢哭，只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。</p>
<p>　　母亲蹲下身，摸着我脸上深深的五指印，轻声地告诉我：“不能说‘忆苦思甜饭’好吃，若是被别人听到，要挨批斗的。”</p>
<p>　　第二天，父亲就被撤职了。</p>
<p>【打印】【关闭】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