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

襄阳城

<p>　　小小说河卒</p>
<p>　　老李变了。</p>
<p>　　老李变了？对，是变了，变得爱说普通话了。</p>
<p>　　你说，老李出了一趟门，咋就变了呢！</p>
<p>　　有人问老李这事，他只是笑笑，依然操着普通话与人交流。</p>
<p>　　不光是别人想不通，连老李自己都纳闷，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，自己说了大半辈子的话，会让人听不懂，现在说普通话倒是没有人说听不懂了，却又遭人不理解了。</p>
<p>　　老李又想，只要别人听得懂就好。</p>
<p>　　老李在乡长的位子上干了多年，每次给村干部讲政策讲道理，都没有出现过问题，村干部们都能按自己的意思办，咋一出门就不好使了呢。</p>
<p>　　老李咋也想不通，一句不经意的话，不仅是自己说了大半辈子，而且家乡的人都这样说，却成了老李的笑话。起初，老李还不以为然，后来熟悉不熟悉的人都叫他“咯人牌(地方语：冰凉的意思)”，他才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个玩笑问题了，而是对他的一种伤害，是对他素质的否认。老李觉得自己变得无知了，有点不自信了。</p>
<p>　　老李那次随县里考察团到深圳，也是老李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。之前老李只到过市里几趟，连省城也没有去过。深圳那个天儿闷热的让老李喘不过气来。在北方生活惯了的老李一路走一路骂着，这狗儿的天儿，快把人蒸熟了。</p>
<p>　　午餐时领队说，这天儿热，大家降点温吧，愿意喝啤酒的喝啤酒，愿意喝饮料的喝饮料。老李高兴地手足舞蹈，忘了出发前领队交代大家一定要说普通话的要求，张口就把地方话说出来了。他指着服务生说：“给我来一瓶‘咯人的啤酒’。”</p>
<p>　　服务生很有礼貌地回到：“对不起，先生，我们这里有青岛、燕京、雪花，没有‘咯人牌’的，您可以换一种吗？”</p>
<p>　　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插话，只是抿嘴笑。</p>
<p>　　老李见他说东服务生说西，有点着急了，越着急越忘记说普通话，憋得满脸通红地说：“只要咯人，啥牌子都行。”</p>
<p>　　实在对不起，我们这里从没有经营过这个品牌，要不劳驾您到外面去买，好吗？服务生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，怎么这个穿得西装革履的人就是听不懂呢，试探着问：您是不是听力有障碍？</p>
<p>　　你他妈的是聋子。在家一言九鼎的老李，觉得自己在这儿说话不好使，气不打一处来，粗口也上来了。老子今天就喝咯人的，你就是拿“人头马”老子也不喝。</p>
<p>　　领队见老李真发火了，怕事闹大，忙制止老李，对服务生说，他要的是冰冻啤酒。</p>
<p>　　服务生恍然大悟，那您早说普通话不就行了。</p>
<p>　　老李一听又来气了，老子说的外国话啊？没文化，啥素质，还给老子叫板。</p>
<p>　　老李的这个笑话，像风一样吹过了本来就不大的县城的大街小巷。</p>
<p>　　从此，老李就又有了一个名字——咯人牌。</p>
<p>　　不久，老李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，无论是和妻子谈家务，还是给村干部开会，一律说普通话。</p>
<p>　　认得老李的人都说，老李出了一趟门长见识了，看来，人还是要多出出门有好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