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《新散曲100首》杂感

襄阳城

<p>　　吴鄂东</p>
<p>　　高山嵩于古典文学之时空中，一会儿驻足元、明，一会儿驻足唐、宋，行行复行行，一脸笑容，一脸兴奋，自言“乐此不疲也”。的确，近年来，山嵩硕果累累，收获颇丰。一本接一本诗集，一张接一张国画和书法作品问世。朋友们惊呼：文士暮年，壮心不已；勤奋过人，我等难及！如今又推出新创散曲100首，这更是襄樊文人圈内一件鲜羡之事，实可喜可贺可羡可赞可口可乐！</p>
<p>　　散曲，乃元曲狭义之称谓。元代散曲与诗、词一脉相承，乃古典诗歌的另一种形式。追溯源流，当来自金、元民间的“俗谣俚曲”，后经文人开掘发展，就逐渐形成了继唐诗宋词后，中国诗歌的又一座高峰。散曲之最大特点是：直抒胸臆、简洁明快、通俗易懂、诙谐成趣。且题材宽泛，可咏史、叹世、状物、绘景、情爱、归隐……总之，无所不能见之于笔端也。</p>
<p>　　《新散曲100首》，细读慢品，甜酸苦辣，诸味尽有，一入肺腑，感触颇多，现仅摘其杂感二三，记录于下。</p>
<p>　　(一)</p>
<p>　　[正宫]醉太平自嘲一诗云：“老来终彻悟/休为孤情缚/掇文房走出了旧县铺/躲进个四壁空空屋/诌几首不俗不雅长短句/写几张不伦不类流行书/画几笔不古不今仕女图/做一个不忙不闲的老顽固。”</p>
<p>　　标题《自嘲》，实乃自画像也。画行为画意趣画观念画精神。山嵩几十年，钟情于中国古典文学和艺术，几十年的人生，盼一个“醉太平”。但大半生，不太平！从狂风、骤雨、闪电、雷鸣中走过来的人，回头一望，能不清醒！清醒了，也能彻悟了，彻悟于“今是而昨非”，这自然要坚守，不随流，这当然是老顽固。想想，上个世纪初，以胡适开创，刘大白、刘半农、闻一多，随之跟进的郭沫若等人，白话诗，几近百年了，尚无大建树不谈，倒是后继者走了两个极端，一是尾随欧美现代诗各流派，虽不乏雄心壮志、然缺少大识大智，并未开出一条能与唐诗宋词元曲相比肩的崭新大道。二是上世纪中期，只见伪“风”、伪“雅”和“大颂”充塞诗坛，彻底败坏了诗歌传统的美学理想和原则。更何况当下诗歌，在物欲横流中业已江河日下，业已奄奄一息，故如山嵩一般人士，便于悲叹于无奈之近况，只将退回古典文学，租一间唐时驿馆、宋时明月、元时流泉，洗一身尘土，洁一身风骨，以求获得些许心灵的慰藉了。古典诗歌，虽不是治病的仙丹，但确是滋养精神的维他命！</p>
<p>　　(二)</p>
<p>　　有人说，山嵩之散曲，是以平民的视角观世审世议世叹世，曲中无丝毫居高临下，充当教师爷的傲气和迎捧强势者的鄙俗；曲中多有为弱势群体争平等讨公正的呼吁。这评论，我认同。下面且举一首为之佐证。</p>
<p>　　[双调]沉醉东风公宴“樽席上金瓯玉盏/香榻旁靓女翩男/无非是上边来/下边宴/一次花销千儿万/反正由公家埋单/想没想低保户度日艰难？”</p>
<p>　　无夸张的形容词，无愤怒的情绪，全是用平常话道出中国当下弱势群体的生存境况，道出当下官场普遍存在的挥霍无度的腐败现象。读之，促人探问，这年复一年，全国各级衙门，违背规章的公款吃喝，到底达到了多少恒河沙数？这吃喝仅仅只是一杯酒一口菜么？而今谁个不知“吃喝”二字所包裹着的种种交易和种种享乐。是问，这类吃喝者到底有多少？是问所有的纳税人有谁个会对此表示欢迎和赞同？除非受够了腐败官员的苦，被整怕了、吓傻了、变乖了、屈服了、投降了，才会助纣为虐，为虎作伥。再问，那些人为何就这般麻木不仁，这般冷血，照样我行我素？有所谓专门研究经济的专家说：“腐败和贿赂，是权力和利益转移及再分配的一种可行的途径和桥梁，是改革过程得以顺利进行的润滑剂，实际上是走向市场经济必须付出的买路钱。……”还有人说：“如今吃喝算啥哟，这是蠢货们不知现实，白痴们无聊呼喊。”然而，“克勤克俭，知微知彰，”这一个民族的传统品德是不会过时的，不论现在乃至今后，作为一个有良知有素养的人是应该铭记和践行的。奉劝那些违规的公宴者们，手捂着你的心肺想一想，想想那些低保户度日的艰难！想想党中央的反腐倡廉。不要往回跑，跑向殷商时代的酒池肉林，请回过头看一看，历史那严峻的目光，正注视着你行。</p>
<p>　　(三)</p>
<p>　　[双调]水仙子四，是咏史写孔明的。摘诗中这几句以供分析。</p>
<p>　　“兴汉室鼎三分/白帝城托孤情/淡泊宁静诫子/轮车羽扇纶巾/难煞了大智的孔明。”前两句是写“隆中对”部分业已实现完成的表述，而第三句就透出了几许悲怆和无奈了。为何要训子淡泊宁静？这不在于训导莫忘品性操守，实是诸葛先生已经有了一种难以挑明难以启口的预感啊。这第四句的“轮车”二字，岂只是仅仅顺着小说虚构套路的描摹，而是内涵着诸葛亮与时局抗衡所显现的内内外外的交困。他已经心力交瘁，他只能以车代马，指挥三军，只能以笔敬言，详呈“两表”。他明知他眼下是不可为而为之，这当然是“难煞了大智的孔明”。其实，何只是难煞了，作为政治家，军事家的诸葛亮，他已经智穷力衰了。但是，他看清了历史的结局，他明白自己绝对战胜不了曹魏，他熄灭了兴复汉室的痴妄。</p>
<p>　　那么，剩下给他的就只是一个东西——名节。他无论训子，还是自持，都是为把持住名节，而这一把持，使得他在三国历史中，高标于所有英雄之上。我品读这首诗，不知为何读这最后一句，就总是下意识地很顽固地哼吟出：十年神州大浩劫/人类史，千古绝/难煞周恩来/费尽大智亦奈何/止不住六月雪。</p>
<p>　　一首散曲，能触动读者联想，引起思考，至少说明它负载着理性的美，思想的美，显现了作品的价值。</p>
<p>　　(四)</p>
<p>　　再看这一首[仙吕]春从天上来，邻家胖妹。这《邻家胖妹》之一，说有个姑娘嫌自己越来越胖，她翻遍衣柜也找不到一件合身的衣衫，而唉声叹气。偏作者最后一句跳回中唐，说那“杨氏贵妃，不也是典型的美人坯？”“环肥燕瘦，”人们把古代的美女分为两个类型，这，本无高低好坏之分；况且这个“肥”字，似乎主要是文人出于语言修辞所产生的，总不能写成玉环丰满飞燕瘦吧？</p>
<p>　　按推理，杨玉环，是属于丰满型的美女。而丰满与肥，这两个词不应画等号。丰满不影响匀称，而肥则一定臃肿失调。杨玉环不仅五官秀丽、形体丰满，正迎合唐代的审美时尚。她的超群出类，全在于她敏音律善舞蹈。若无这过人的技艺，何有“三千宠爱在一身”而成为贵妃的幸运。想来作者并非只言其形态的丰腴，同时也包含了能歌善舞，她人难及的技艺之美。</p>
<p>　　这《邻家胖妹》之二，作者就直言这“肥”、“胖”二字了。作者写道：“腰肥肥浑似钱柜/腿粗粗走南闯北/臀儿大满装智慧/下巴双雍容高贵/……/胖便胖也/咋看都美/谁让你吃了玩玩了睡？”</p>
<p>　　作者以通俗、鲜活、生动、幽默的语言，传递出一个敢闯敢干、不畏劳苦、充满智慧、事业有成的年轻姑娘的光采形象。“胖便胖也/咋看都美！”作者赞赏的是性格美、精神美、人的内在美。那么，只知吃了玩、玩了睡的人，你即便不胖也算不得美。</p>
<p>　　观当下年轻人，特别是文化、文明素养不高的年轻人，都是容易跟着时尚跑，追逐流行走。把那些娱乐歌星、影星、球星、时装模特当做偶像，极力崇拜、刻意摹仿，以为这就是新潮这就是美。殊不知，以各种形式制造和销售这一堆堆一团团“星们”，是源于一批谋利者为自身利益之驱动所形成的。虽于社会多无大害，然于文明的提升，总多少有些妨碍。</p>
<p>　　我想说，一个人，无论女或男，不论职业，不论地位；任是农民、工人、商人、军人，任是教师、画家、医生乃至大小官员等等人们，如果有着健康的体魄，有着崇高的想往，有着高尚的道德，有着思想之自由，有着独立之精神，有着于人类进化、社会文明之贡献，那都是一样的美。</p>
<p>　　(五)</p>
<p>　　《新散曲100首》中，不仅有咏史、状物、写景、言事之作，还有大量叙述友情、亲情、爱情、夫妻情的作品，其内容或肯定现实的生活，或评判友人的佳作，或为儿孙慈爱无遗，或忆爱情难忘甜蜜，或悼亡妻悲切切情切切；总归起来，凡100首，不夸张、不虚妄、不说谎、不矫情、不偏激、不做作、不刻意褒贬、不迎合时尚、不为评奖而写、不迎书市而作，一句话，我写我心——沿着诗歌的正道走。</p>
<p>　　怎样评价山嵩的散曲？一老友说了八个字：平民视角，文士情怀。我喊一声ok，又建议加一个“真”字——真平民视角，真文士情怀。只因而今眼目下，假的太多！树老——根多；人老——话多。</p>